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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节

 

“也是,这马儿是走不过去的。”

——

二人又同前夜一样,如法炮制,由着陈澍在那?马儿的耳边说了些?悄悄话,于是这匹骏马也驮着它的“前主人”往山林里隐去了。

日暮时分,她?们又回到了那?客栈之中,却已有官差在门口?早早地等着了,见?二人回来,满面笑意?地迎上?来,只管问这一日游城游得怎样。陈澍正要老实答了,还好沈诘就在一旁,见?那?官差等了不短时间,心知必是官衙那?边来打探消息的,只管拿些?路上?无关紧要的所?见?所?闻来搪塞过去。

那?官差也是奉命而来,得了沈诘这些?话,好回去交差了,如此竟算得上?是皆大欢喜,三个?人又在楼下好生吃了一顿,日头还没尽数落下时,陈、沈二人就已满载而归,回到房中。

沈诘提前管店家要了笔墨,先是把这一日的见?闻,所?寻得的线索都先记录下来,留存成册,以备后用。陈澍先是瞧着她?一条一条地记录着,先还兴致勃勃地提醒沈诘,这儿添一条,那?儿增一句。后来乏了,她?那?脑袋直往那?桌案上?点,沈诘便又寻来床上?一条被褥,给她?披在身上?。

偏偏这会身上?披着东西了,陈澍却又清醒了,眨巴眨巴眼睛,似乎魂儿又回来了,凑过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沈诘攀谈。

“……写这些?究竟有什?么?用呢?”

“我是派到地方来监察刑狱的,论剑大会业已结束,其一便是要回京述职,其二,此案事涉多方,已经不是我一人能查清的了。”沈诘道,“由此,必须要回京请命,再派人,甚至派将?来闯这恶人谷,为那?巨洪之中枉死的性命——”

说着,她?笔锋一滞。

“——性命。”

话说到半截,沈诘的声音却轻了下去,她?回着头,一只手按着额头,双目注视着那?她?自己写到一半的案情陈述,再翻开前几张,抿着嘴又从头看?到尾,手指一直紧紧攥着那?粗砺的宣纸,面上?神?情仿佛猛地被人敲了一锤一般,从中一点一点地裂开,连呼吸都顿住了。

须臾,这窒息一般的停顿过了,她?猛地抽了一口?气,落在桌上?的那?只手一动,似乎想?狠狠拍一下这本就不牢靠的破旧木桌,又硬生生地止住了,只以指尖叩了叩,随即凛声道:“死者,重要的不是生者,而是死者,我素来不会去揣度行凶者的意?图,此番竟因此落了一个?大坑!恶人谷放出这泱泱洪水,为的是灭口?——

“那?点苍关衙门的狱中,所?有牢犯,尽数都葬身在这漫天的巨洪之中了!”

夕阳西沉,最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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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缕光照在这沙石遍布的河滩之上?,就这一瞬,砾石映出的霞光一闪而过,半面的良余山终于?摆脱了日照,陷入无边无际的昏暗之中?。

那密阳坡中?,早已破败不堪的房屋瓦舍,更是没了一丁点亮光。甚至那广袤夜空中?星星点点的星光,都比这一片漆黑,分不清哪里是影子?哪里是屋舍的残破村落要热闹些许。

哪怕早已入秋,似乎有夏夜的蝉鸣,还未燃尽生命一般不知疲倦地响着,几乎融入这沉抑夜色之中?。就在这缓缓流过的夜里,终于?,有烛火爆开?,那镇上?唯一一家还存着的客栈,亮起了灯来。

微弱暖光隔着纸窗,本就忽明忽暗,于?是再不能刺破这宁静如死水一般的深夜,远远地望去,恍若镇中?一颗孤独的星,与天上?那些遥相呼应,似乎也没有什么分别。也许正是因为这微弱的烛光,那蝉鸣似乎也?止住了,只有风吹着望子?,时不时掠过窗台,在地上?留下长而细的影子。

“你可以进去了。”那店主人手中?也?拿着一根蜡烛,冲着云慎扬扬下巴。

云慎原先随便捡了个桌子?坐着,闭着眼睛,也?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那桌上?茶盏里的茶水早已干得连水痕都不剩了,也?没?有人为他添水。这样一个还算用心修葺的客栈,栏槛户牖,雕梁画栋,不过是旧些,破些,倒也?能显出往日气派。怎奈这客栈之中?,可不止有那么店主人与云慎二?人,他面前?站着的,正是白天不知何时从小巷内,破墙后冒出来的人,有男有女,各个凶神恶煞,身带兵刃,此刻就围站在云慎身旁,有的抱臂守门,有的靠着椅背休憩,有的正对着光,也?不说话,拿匕首去撩那烛火玩。

单看这场景,莫说是云慎了,就是观里的道士、庙里的和尚来了,也?拿不出此等的闲情雅致与定力,在众目睽睽之下,还有闲心去瞧那客栈中?的风景。

如此说来,店主人这一声唤,虽然语气不善,却实在是救了云慎半条小命。

他应声睁开?眼来,把椅子?往后一推,发出轻微的摩擦声,在这死寂般的客栈里尤为刺耳,有人的眉头一皱,看向他的目光越发冰冷,以至于?云慎一直进入走廊,一只脚迈过那暗门的门槛后,仍觉得如芒刺背。

暗门后,又?是一条走廊,把眼看去,烛火映衬之下,能瞧见这墙上?也?是刻着花纹,不间断地从门口?一直到火光照不见的暗色之中?,与那石材天然的纹理相错,仿若一体。若是细看,还能瞧见这灰白石砖上?若有若无的些许血痕,亮光一照,更是在这规整石刻下显得瑰奇极了,仿佛就是这数百年来,密阳坡这片土地里渗出的血痕一般,委实是浑然天成?。

云慎自然不止见过一次这样的暗门、暗道,单说那论?剑台下的暗门,他便“有幸”进去过一次。

只是那论?剑台,是以木制的暗道,又?只设了一间房,也?称得上?是金碧辉煌,与其说是密室,说是会客室,倒还更贴切一些。

而石道,显然就不同了。道中?密不透风,连光也?不能穿过这有如实质的黑暗。不难想像,在过去的数年,数十年中?,有多少孤魂野鬼惨死在这地下,哪怕苦苦哀求,那呼救的声音也?无法冲破牢狱一般的土地里。

这哪里是客栈,分明是哨站。

但云慎行这一路,却不曾分心去瞧,只目不斜视地同店主人往前?走着,到长?道尽头了,又?镇定地停下,其脚步如此自若,若落在旁人眼中?,大抵会误以为他才是那个客栈店主。

“到了。”那店主人走在前?面,不曾察觉,还出声提醒了一句,又?回过头来,似是有话要说,却又?俱于?什么,张了张口?,只把这尽头的门推开?,递给?云慎那照明的烛灯,便默然退下。

云慎长?腿一抬,进入这密室之中?。

室内竟真不曾有灯火,只有云慎手中?这点微光,勉强映出一屋冰冷的刑具,兵刃。正对面摆着个铁制桌案,案上?坐着个人,几乎也?隐于?黑暗之中?,连开?口?说话也?显得有些生疏,嗓音更是带着不似活人的沙哑。

“你……是如何得知马匪一事的?”那人问。

“我捉了马匪,与官府互通有无,自然就得知了淯南匪患猖獗。至于?这背后之人,也?不难猜。”云慎道。

那人摇了摇头,脖颈也?许久不曾活动似的,骨头与关节发出沉闷的响动,那响声在逼仄的房间里幽幽回荡:

“不……你在说谎……不要用这样拙劣的谎言骗人!以你这个功力,根本不可能斗得过马匪!”

云慎敛下眼眸,低低地笑了一声,却似全然不惧那人语中?的威胁,又?往前?迈了两步,顺手,从容地将门掩上?,方道:“确实,我既不会武功,身体也?瘦弱,连蛮力都使不上?来,又?何谈制服那为恶一方的马匪呢?”

房间内一片晦暗,除却那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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