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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收养登记证

 

欲坠。

我们钻回队列里,跟姐姐拿着同样的棉花糖,她虚虚地往前碰了一下,很灿烂地笑道,“干杯!”

我也甜甜地笑,揪了一小块放进嘴里。

好甜,太甜了。

和我想的一样。

我去看我哥,他没有再盯着谁的棉花糖了,视线虚虚地落点,投在不知名的远处。

我叫我爸,说,“这个不好吃,我不想吃了。”

他在我的脑门上弹了一下,笑着说我浪费,又说吃不了给你哥去,我可不吃这种你们小孩吃的东西。

我就把它递给我哥,他沉默地接过那个看起来没什么损伤的棉花糖,我想我的眼睛一定亮亮的,期待他吃到棉花糖能高兴。

但是没有,他的眼神从期待变得平静无波,最后那根吃完的签子被他折成几段捏在手里。

检票员尽职尽责地揩着头上的汗,告诉面前的人排到我们了,在身后的姐姐雀跃的呼声中,我听见他低声说了一句,不好吃。

期待了很久的东西被发现不过如此,也许带来的是更浓烈的失望。

身侧入场的门口摆放着垃圾桶,我从他手里接过那根签子,扔进垃圾桶里。他的手指上裹挟着融化了的糖丝,黏黏的。

就像粘稠又闷热的夏天。

我并不觉得他认为难吃有什么问题,我只是为了我们两个有了对棉花糖的一致看法而感受到了认同感。

它就是不好吃呀。

这没什么问题。

我悄悄把手从我妈妈的掌心里抽出来,我心想,有点热了,现在。

快到夏天了。

新闻里说以后的夏天会越来越热,但我觉得比不过我和我哥一起去游乐园的那个夏天。

商场里人来人往,我跟在爸妈身后,没什么兴致地一眼眼望过去,意料之外的看见了我哥的同学。

小时候总是跟我哥一起带着我玩,家里面贴满了奖状的那个。

他跟他的同学一起来的,乌泱泱的很多人。

他也看见了我,很兴奋地跟我打招呼,说,“小白,你也来买东西啊!”

我点点头,他就跑过来很夸张地比划了一下,说,“小白,你都长这么高了?你还记不记得我,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。”

我觉得他像是拿错了台词,有点神经。他也没比我大两岁,只不过是去了高年部,跟我不在一个楼里了而已。

但我没有好意思说他,我看见了他手里的东西。

他也发现了我的目光,说,“三棱镜,我们老师让买的,说数学课上要用。”

我当然知道,有天放学我看见我哥在用硬纸板围成一个三棱柱,我问他在做什么,他说在做三棱镜。

我盯着他手里的东西,心想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三棱镜。它被拿在手里颠了两下,他问我,“你喜欢?”

我摇摇头,又点点头。

他被我逗笑了,说,“小白,想要就让你妈妈给你买呗。”

“他不姓白。”

我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我身边,开口道。我哥的同学一下子有点局促,挠了挠脑袋,说,“不好意思啊,阿姨,忘了。”

又对我说,“小时,拜拜。”

我觉得有点怪,不怎么好听,也没有小白好听,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哥喜欢叫我小白。

他眨巴眨巴眼,拿着他的三棱镜回归他的大部队去了,临走的时候偷偷朝我做了个鬼脸。

我目送他走远,跟妈妈说,“我想要跟那个哥哥一样的三棱镜。”

“就一个镜子有什么好玩的。”她很不理解,“你挑挑有没有什么别的想要的。”

“不,我不要别的。”我很执拗,“我想要三棱镜。”

她终于妥协,从货架上拿下那个三棱镜。

回家的路上我把它捧在手里,看着彩色的光投射在衣领,鞋尖,或者是我的发丝。

很漂亮,我很喜欢。

回到家天已经彻底黑了,我哥仍然坐在桌前,应该是在写作业,可他之前写作业都没有这么慢。

我关上门,神神秘秘地把三棱镜放在台灯的光下,彩虹就架在他写满了字的作业本上。

他伸手摸了一把那座彩虹,没说话,然后又看着我。

我把东西递到他手里,很开心地笑道,“是不是很漂亮,哥哥,我让妈妈给我买的。”

“我在商场遇见了哥哥的同学,他说你们数学课要用。”

“我不……”

我知道他想说什么,可我打断了他,我说,“给你,哥哥,你不要用那个纸板做的了。”

他沉默了片刻,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我的心跳加快了几拍,冲他笑开了。

台灯熄灭,我躺在床上盖着被子,床的一侧很空,我等着我哥洗漱回来。

我的内心藏着小小的窃喜,为他的喜欢,他能够收下这个东西。

我想,他终于可以做个拿着别人没有的东西,令人羡慕的小孩了。

我很兴奋,以至于我哥的那侧响起了清浅的呼吸声的时候,我还没有丝毫困意,早上起床的时候,我整个人都迷迷糊糊。

我看着我哥背着我蹲在地上收拾书包的背影,跟他撒娇,说,“哥哥,我好困。”

他的身形一僵,站起身拉开门,没有回头看我,说,“快起来吃饭了。”

他像往常一样拖着我洗漱穿衣吃饭,我像是上了发条没有灵魂的机器人,最后我们出了门,他帮我把我的书包背在他肩上。

早上的第一节课是语文早读,我仍旧不怎么精神,昏昏欲睡地把手伸进书包里掏我的语文书。

尖锐的疼痛自指尖传来,我突然愣住了。

紧接着是要震破耳膜的同桌女生的尖叫声,我怔愣地看着我的手,温热的血液从我的手腕流下来,划过手臂,最后隐匿进校服黑色的袖口。

我好像知道什么了,我把手重新伸进书包,耳边伴随着女同学的惊呼,她说,“时予晏,你书包里有什么东西?你别再翻了!”

我充耳不闻,任凭令人恐惧的痛感在我的手掌炸裂开,那些东西,透明的,晶亮的,染着血液躺在我的掌心里,在阳光下折射着令人晕眩的光芒。

那是我送给我哥的三棱镜的碎片。

我爸是怎么过来把我带走的,我已经有点忘了。

我只记得我流了很多血,头有点晕晕的,太阳很暖和,我躺在办公室的椅子上,听班主任很紧张地打电话,老式的座机被她挂断。她身上飘着淡淡的皂香味,被阳光晒得暖暖的,很好闻。

那天早读的课文是《火烧云》,在爸爸怀里彻底睡着之前,我想,终于可以不用读了。

我不用读《火烧云》,一定是因为我没有见过那样漂亮的云彩。

再醒来的时候,我发现我躺在医院里。

我的手上接着输液管,旁边坐着我的爸爸妈妈。

医生说,还差一点就会伤到我手腕上的神经,索性只是划伤了静脉,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。

但是我会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办法写字了。

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惊吓,我开始高烧不退。

医生把他们带出去交代情况,我听见他们在医院的走廊里争吵,我爸埋怨我妈不应该给我买这种危险的东西,我妈怪我爸没有看好我,不应该让我把三棱镜带到学校去玩,他明明送我去上学,却没有发现这东西在路上摔碎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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