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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·青梅绕

 

请陶先生受下。”

两人推拒几次,陶父实在说不过王遗风,最后还是收了他二十文。这是一个极少的数字,但这个钱给出去,王遗风安心,陶父收着也没什么压力。

银钱的事情谈好,王遗风才落座。

饭菜已经收了,陶母问他要不要吃饭,自己再给他做一点,王遗风只摇头,说自己带了干粮,给点水就好。陶母便架上柴火现烧水,掰了一点陶父的茶叶,给他泡了一壶茶上来。

陶母忙活的时候,王遗风看到之前见过的那个小男儿就坐在饭桌子对面,拿着白天没看完的《诗》正在灯下专注读着。

想起他白天对着那小女孩念“桃之夭夭”,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心。

王遗风顿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:“小孩儿,你读得懂《诗》?”

“读过的,就懂。”陶寒亭答,“即使不懂,也会一直读,读到懂为止。”

“小小年纪便这么努力,想考功名?”王遗风又问。

“当然是要考功名的。”陶寒亭放下书,看着他说:“因为我要做好官,保护百姓!”

小孩儿的眼神单纯又亮晶晶,是未涉世事的干净和坦率。

那样的眼神极其少见,忽然就让王遗风想到了一年前那番奇遇,还有那个让自己略生绮念、最后还是放过的人。

谢渊。

一年过去,他和谢渊不曾相遇,也没有在江湖人口中听到过那个小参将的消息。

的确,区区一个天策参将而已,这样的小角色江湖上一抓一大把,又有谁会提起他呢?

也不知一年光阴,是否把那小参将的锐气磨掉些许。若是那样的话……可惜。

陶父也来桌边坐下,王遗风压下心中念想,正想问问这镇上离长安还有多远,却又听到了院门外有人在喊:“陶书生,您在家吗?”

“像是里正。”陶父又站起来,“严公子且坐着,我去看看里正上门所为何事。”

陶父走出去,和里正压低声音交谈。王遗风内力深厚,听得也分外明白。

原来这里正来,是告诉陶父,县里前些日子出了一起大案,一个男子残忍将妻子杀害,目前证据确凿,按律当送往长安处斩。可这男子家里经商,颇有积蓄,正在上下打点,将那男子的罪行压下,只说是失手,这样便可轻判。

陶父一听,明显动了怒:“岂有此理,轻飘飘便让一条人命的事情盖过去,这些人将国法当成什么样子?”

里正也连连点头:“是啊!且那女子的父亲,还是我们乡里的乡亲,这唯一的女儿殒命在夫婿之手,老父老母在家哭得不成人样!我实在不忍心,所以来请你帮忙,明儿可否和我等乡亲一起去县里,为这女儿争上一争,替这可怜父母讨个公道?”

陶父当即答应下来,又和里正问了些案件细节,送走他,回了屋里。

王遗风见他眉头紧锁,对刚才的事故作不知,问道:“陶先生,里正来所为何事?”

陶父叹一口气,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对王遗风说了,又道:“这等商贾人家,仗着有点钱就敢藐视国法,鱼肉百姓,我必将给乡亲争到公平!”

公平不公平的,王遗风见过太多世间的不平之事,对这倒不太上心。他更想知道的是,这陶书生是否真的心口如一,是否这一家真的为世间少有之诚实、守信的人。

王遗风便朝陶父说:“这等官商勾结之事,在下也颇为不齿。若不嫌弃,明日我便和你们一起去县里,看看这些人到底如何下作,害了人家的女儿还不够,还不肯偿命!”

陶父看王遗风必是饱学之士,明日有他在场,自己和乡亲的胜算再多两分,当即答应下来。

此去县里路途不短,两人和乡亲们丑时末便起身,赶了几个时辰的路,方才走到。

不出王遗风所料,这县令提前收了那男子家里的钱,早早闭了县衙大门,谁来都不见。

不能硬闯,十几位乡亲纷纷在商量该如何是好。

王遗风对陶父说:“想不到离长安如此之近的地方,天子脚下,还有这等胆大妄为之官,真不怕有人告到长安去?”

“没有路引,谁都出不去。”陶父苦笑着说,“我们能争便争,不能争,也只能将案情如实写在状子上,寄希望于是否有路过的江湖大侠仗义出手,将状子带到长安去,期待择良机、遇好官了。”

他说这话的时候全然不知自己对面的这人就是所谓的“江湖大侠”,但那要为乡亲争公平的心却还是那么的一如既往。

王遗风鄙夷那些伪君子,但对这样的人向来是高看两分,心里也起了要帮他们的想法,于是他点点头:“既然如此,我帮你们争。”

他解下腰上那根本来大家都以为是装饰的如冰短笛,持着笛子上前,走到县衙门口,然后……

一脚踹开了县衙大门。

在场所有人都静默了。

这人看起来就是一个富贵公子,怎么会有此等神力?

更受到震惊的是陶父,这是他带来的人,本以为真的只是一位路见不平的游学士子,却未曾想,似乎有着更奇特的来历?

王遗风却不管众人的眼神,转头对他们说:“你们暂时别进来。”独自一人手上拿着笛子大踏步进了县衙,留下众人面面相觑。

县衙虽然没开门,但里面守卫的兵卒还在。

见有人踹了大门,众兵卒立刻抄起兵器,将王遗风团团围住:“站住,什么人,竟敢坏我县衙大门?”

“你们这些人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。”王遗风冷哼一声,手上笛子一转,这些拦路的人根本没看清楚他的动作,就全部倒在了地上,动弹不得。

很明显的点穴手法,若是碰到江湖高手,不多时就能冲开,但这些兵卒只是粗通外家功夫,根本不懂内力,这没两个时辰,都无法解开。

王遗风卸了这些人的还手能力,方朗声道:“乡亲们,进来吧。”

外面的人这才犹犹豫豫进了县衙,但在看到前面沉着冷静的王遗风,又忽然有了些莫名的勇气,坚定此行要给那女子讨说法的目的,站在他身后,闹哄哄地喊着要县令出来。

县衙大门被踹,这县令再如何也坐不住,很快便整理官袍上来。

本来他有心要给这些胆大包天敢踹门的庶民一个下马威、将他们打个几十大板,然而他刚走到堂前,王遗风轻飘飘看了他一眼,他就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
怎么会有人的眼神和气场比冬腊月的雪还冷、比数九天的水还冰?这人看起来翩翩公子的模样,怎么却像是踏着霜来的?

好在他也是做了多年官,为人有“官样”,也没真的失态。县令强行不去看他,坐在高位上,一拍惊堂木:“下方何人,为何要踹我县衙?”

“游学士子,严谭。”假名而已,王遗风报便报了,且真的从怀里拿出符合身份的路引——昨天晚上现画的,兖州州府开的路引——远远地让他看了一眼,又收着。

县令没深究他的身份:“你们所来为何?”

陶父这时候再顾不上问王遗风他是怎么回事,直接上前拱手,将那悲惨女子和凄苦父母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,又拿出提前写好的诉状,让人呈给县令,道:“还请县令明判!”

县令没看,放在一边:“谁跟你们说的,此男子要被轻判?”

陶父一愣,看向里正。

里正也愣了:“县令,前日县衙宣判时分明说……”

“好啦。”县令打断里正,“犯人两日后就要被押去长安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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