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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节

 

只听‘哗’的一声,一股难闻的腐气直窜鼻腔,让何呈奕不禁皱了眉。

他将人抱着带离污秽之地,而后恨铁不成钢地低骂了句:“没出息。”

许是一路颠簸过于劳累,加上方才的血腥场面,再有他阴气森森的连恐带吓,在吐了这一场之后,秦葶便似魂魄被人抽了去,两眼一翻,晕了过去。

她到底还是没见着丁宽最后的下场是什么,她于混沌的梦醒之间,知晓从前的那个纯良的阿剩当真一点影子也不见,她想不通,一个人为何会变得这样快。

或是秦葶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,阿剩不过是何呈奕的伪装,他的本性便是这个阴鸷的帝王,能于乡间受人折辱骗过所有人,换回今日的大杀四方,他非常人。

将人自高台上抱下,一路回了容留她的小院,何呈奕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这阵子清瘦了太多,抱着她行来一路上四平八稳,甚至大气也不曾喘过。

将人丢回到床榻上,秦葶仍旧半死不活的,一想到方才她吐成那样,何呈奕万分嫌弃的重甩了衣袖,却还是唤人来请郎中前来照看。

回到外室坐下,正见女侍手里捧着一团污物自屏外走去,他见着怀中的物什颜色有些眼熟,便将人招呼过来,“手里拿的是什么?”

女侍老实答道:“是那位姑娘换下来的衣物,她不让丢,奴婢便想着去浆洗干净。”

女侍早已经看出这姑娘对眼前这位皇上来说非同一般,以防生出事端,接着又从衣物里翻出一样物件呈上,“还有这包银钱,亦是那位姑娘的。”

自不必问,何呈奕当然知道那包银钱,那可是秦葶所有的家当,从前当宝贝一样整日都要数上两三回,既出门,何有不带之理。

他目光自银袋重新移到女侍手中衣物上去,恰正看到一抹乌蓝色,“将那个拿出来。”

女侍听命,将中手那件乌蓝色的短打衣衫展于何呈奕眼前。

这衣衫他认得,是秦葶当初亲手给他做的那件,甚至都未来得及穿试过。

何呈奕自鼻中挤出一抹轻笑。

这女侍不知是否自己眼花,竟能见着这般阴鸷的帝王露出异样清透的笑意来。

紧接着便听他吩咐道:“这衣裳拿下去浆洗吧。”

朕要留着她

秦葶昏睡时,园子里的郎中前来把了脉,说无大碍,只是惊惧过度。

在房内待了一会儿,也不见秦葶有醒来的迹象,却等来了冷长清。

移步园外,正值夕阳沉落时,何呈奕负手而立于回廊尽头细亭内,霞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在他霜白的脸上洒下斑驳的光影。

今日的夕阳好似要比寻常的美些,连他这样对世间一切都淡然冷漠之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。

随着冷长清受召而来,何呈奕终将目光从光晕中移出,淡淡的扫在了来人的面上。

“秦葶回来了。”他开门见山地道。

冷长清算得上是个明正的读书人,肚子里没那么多花花肠子,更不善于伪装自己,连杀秦葶都能做的那般蠢败,可见此人也非阴狠之人,不过是迫于无奈,用了那样一手。

自打听闻何呈奕带着一队人马出皇城时他便已经猜到了七八,脸上不自然的闪过一瞬莫名的情绪,而后略带生硬地回道:“这样也好。”

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更加确信了何呈奕之前的猜想,他将目光收回,手指轻轻转动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,“秦葶并非何成灼的人,朕想留着她。”

这话也在冷长清的意料之中,自打何呈奕回京后让他去亲自接秦葶回来,他便知道眼前的皇帝对那个村中孤女的心思,怕是不止那么简单。

于冷长清心中,秦葶那种出身,连在宫里做个宫女的资格都没有,又怎配留在陛下身边,于是他大着胆子提醒道:“陛下,您与魏相孙女大婚在即,此事若是传出去,怕是魏家要多心,毕竟秦葶出身过于低微”

“朕没想那么多,”何呈奕冷声打断道,“也没想过带她回宫,由你安排,将她送往建玺行宫。”

好似这样安排,便能骗得过旁人又骗得了自己,他在心里劝着自己是不想念秦葶的,让她带回来,只是为了报她过去两年真心实意善待之恩。

毕竟,这世上,似她这般傻的人过于少有,就算秦葶知晓自己的过往,可杀了也实属可惜。

仅此而以,他如是想。

临了,他还不忘叮嘱,“冷卿,记着,朕要秦葶活着,就算有一日朕要她死,也必是要由朕亲手杀她。”

话已提点至此,冷长清哪里还敢动旁的心思,况且建玺行宫是本朝历代帝王夏日避暑之所,如今夏时已过,秋日临近,若真的将秦葶放在那处,想来再见面就需明年。

一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太多东西,到那时何呈奕早就不记得她了也说不定。

区区一个秦葶,打发到那里去做个宫女便是,能得今日结果,已算的上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了。

“是。”思由至此,冷长清心下稍安。

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,更何况何呈奕根本没想将秦葶的事藏着掖着,消息似一股清水,蛇线流形传入京中魏府之中。

魏府后园。

魏锦心正安然伏于案边聚精会神的抄录佛经,一笔一划都四平八稳分外用心,朱砂中和鲜血,干了的墨迹隐隐透着暗红。

借着她顿笔的间隙,丫鬟玉娇上前来奉茶,还不忘关切,“姑娘都抄了一日了,歇会儿吧。”

接过丫鬟手中递过来的温茶细呷一口,玉瓷的杯沿染了淡粉的口脂。

玉娇紧接着又道:“姑娘,今日外头传了消息进来,说陛下在城外带回一个女子。”

事情传到魏锦心这里,她似充耳不闻,仍神色淡然的饮着茶。

“姑娘当真是好性子,眼见着姑娘与陛下便要大婚了,又凭白冒出来一个女子”

听着玉娇口中颇有抱怨之意,魏锦心忙打断她,“玉娇,我看是我惯的你越发没规矩了,皇上的事岂是你可在背后生议的。”

“可是”

“不必可是,”她将茶杯重重放在案角,“在府里说说也就罢了,若是往后入了宫中再胡乱说话,只怕是连我也保不住你。皇上带哪个女子,带多少女子都不是咱们能议论的,我更不想生事,祖父和爹让我做的事,我已经做了,难不成皇上的事我也要管?”

她目光垂下,落在手上抄录的经卷上,纤白的指尖儿轻轻抚过上面每一个字,眼色又黯然许多,“这世上已经没什么再值得我动心思的事了,我只要他平安就好。”

显然,魏锦心口中的“他”指的并非何呈奕。

夕阳彻底沉落时,风打窗帜,秦葶于睡梦中听到飒飒之风穿过树叶的声音,她才恍然醒来。

房里暗色许多,只燃了一柄烛火,暖色的光晕隔着灯罩照出一片朦胧温柔,却让秦葶在此陌生之地感到一丝凄凉之意。

她躺在榻上头微微朝外,隔着帘胧的纱帘瞧见室内空无一人,何呈奕早已不知去向,她犹豫片刻,自床榻上撑着胳膊坐起身来。

正值门声响动,秦葶警觉的缩起肩膀,只瞧见外室月洞门缓缓入了一个纤细的人影,连脚步也轻着,再细瞧,是白日曾要帮她布菜的那名女侍。

女侍见她醒着,先是微微一笑,而后才道:“姑娘醒了。”

明明她的声音很轻柔,许是因为秦葶的半只魂魄仍游离在天外未随她的脑子一同醒来,此时听着她的话音却觉在这空旷的房间里显的尤为突兀。

秦葶木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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