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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至

 

那晚的夜刺宫里死了很多人,虽没有直接证据指向太子,但几乎所有人已经坚信,太子确有弑君谋逆之心。

前朝的大臣接连被帝王以各种缘由贬职降罪,还有些大臣见局势如此,纷纷上书请求告老还乡。

而此前曾拿出一堆证据指责太子勾结谋反的吏部尚书,在这时,呈出了另一样东西。

民间不知何时开始流传,封仪是前朝太后母族的遗孤,他们在新朝初建时便极力反对,是前朝幼帝的拥护者。

而先皇后将封仪带回宫,分明就是故意,企图复辟,要在如今这和平盛世里掀起巨浪。

这件事在书中的剧情里是完全没有的,封仪死得早,还没有人来得及去追究她的身世,宴碎根本无从辨别这些流言的真实性。

她开始变得有些焦虑,甚至不敢轻易走出东宫,就怕外面有什么阴谋在等着她。

封铭那日离开之后就再没出现过,没有人来告诉她现在应该怎么办,她唯一能做的,仅仅只剩下等待。

是封瑜先来东宫找她,告诉她别怕,他会查清楚这件事情,倘若真是莫须有的流言蜚语,他会让那些乱嚼舌根的人堵住嘴的。

宴碎犹豫了一下,道:“可如果……如果是真的呢?”

如果封仪真的是前朝遗孤呢?

封瑜看她这段时间整个人都萎靡了不少,轻轻拍了拍她的肩,道:“那又如何?你如今姓封,我不会让别人用妄加揣测来定你的罪。”

他说这样的话,让宴碎心里振作了许多,弯了弯嘴角笑了一下:“多谢二皇兄。”

翌日便听闻封瑜在早朝上又发了一通火,让那些大臣拿出实质性证据,否则不要总是胆大妄言,封仪如今无论如何也是皇家的公主,他们没有资格指指点点评头论足。

流言算是压下去一些,至少没再如潮水般涌进宴碎的耳朵里。

封铭再次出现时,宴碎正独自坐在桌前用早膳。

他竟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她的身旁,哪怕自己不吃,也要时不时喂她。

而是走到了另一处的椅子上坐下,等她吃完,才站起身道:“走吧。”

从头到尾,没有问过她,那些流言蜚语有没有伤害到她,她这段时间一个人待在东宫面对那些外界的声音怕不怕。

他在这样的时刻,没能陪着她,她会不会无助难过。

不是她多想,不是她无理取闹,是因为按照以往,他一定会这么做的。

宴碎心想,大概,他也是真的太累了吧,总不能时时刻刻都要在意她的感受。

于是她放下筷子,转身看向他,轻声问:“去哪?”

他的视线从她身上一瞥而过,“你不是想去看皇后?”

言罢,便大步往外走。

可她刚起身,穿着寝衣,没有梳头挽发。

以前每次出门,他明明最爱给她挽发上妆,为她挑选漂亮的小裙子。

大概真的是太久没有好好陪过她了吧,所以他一时忘记了。

没关系,她已经学会了自己穿衣,自己簪发。

她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,踏出寝殿,封铭正站在廊下,微微抬首,看着外面飘扬的飞雪。

刚来到这个书里的世界的那天晚上,他也是这样站在长廊下,抬首看着天空中的冷月,整个人也孤冷得如残缺的清月。

他的余光瞟到了她,径自转身往外走。

竟连牵她的手也忘记了吗?

宴碎抓起油纸伞追上去,心想着,是不是因为现在属于特殊时刻,他不能和她有太多的亲密的接触。

刚踏出长廊,宴碎正撑开伞,望见了长廊外,有宫人向封铭递来一张梅红请帖。

“太子殿下,丞相府的大小姐说宫外的腊梅开了,欲邀请您一同赏梅。”

宴碎捏着冰凉的伞柄,眼看着他当着她的面接过那请帖,在掌心里展开,一字一句细细研读上面的内容。

许久,他才阖上帖子,转头看向她,眼中辨不出情绪变化。

“我安排人送你去。”

意思便是,他不同她一起去了。

或者该说,他要去赴另一场约。

其实这段时日宴碎一直在逼迫自己忽视另一件事情。

所有人都在传,太子经常和丞相家大小姐待在一起,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,要拉近与丞相的关系。

而那大小姐早已心悦太子多年,如今也算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,连丞相对待太子的态度都有所改变。

宴碎若是清醒自私一点,就该将手中的伞扔过去砸这个不信守诺言出尔反尔的男人。

可她就是没办法真这么做,握着伞骨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,她最终只是转身跑回了寝殿。

没有人追上来,她独自一人待在寝宫里,坐到傍晚。

晚上桌上摆了水饺,宴碎才知道,今天原来是冬至,难怪今日的雪那么大,好像在雪地里站一会儿,就会被大雪淹没。

宴碎找到之前在宫外时,封铭画的那幅消寒图,用朱砂磨出红墨,笔尖蘸了蘸,点红一片花瓣。

九九八十一天,这个冬天,似乎还很漫长。

而后她便无事可做,随着夜色的越发浓沉,她也就越发坐立难安,只得提着灯笼去了藏书阁,找了一本书,捧在手里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。

她坐在满地的绒毯上发呆,藏书阁的火炉已经没有人来点燃,她双脚冰冷,蜷着脚趾往里缩了缩。

忆起那人曾皱着眉责她为何不穿袜子。

额角渐渐冒出冷寒,小腹开始生出一阵阵绞痛,她冷得缩在地上。

好不容易拖着身子缓慢挪回了寝宫,检查发现果真是月事来了。

肚子疼得厉害,她缩在床榻上,把自己蜷成一团。

以前痛经的时候,她就会这样缩着,而后昏昏沉沉睡去。

终归是睡不踏实的,小腹的疼痛一直没有消散,寝殿里明明燃着炉火,衾被也厚实,可她就是觉得很冷,像躺在雪地里。

就这样半梦半醒熬到了天明,她提着仅剩的一点力气下床,想去火炉边倒杯热水。

寝殿的大门在此时被推开,有几个宫人冲了进来。

他们不是东宫的,宴碎没有见过。

她被他们架着,来到了金銮殿。

大殿之上,是帝王和皇贵妃,而大殿之下站着的,是封铭。

无数种念头闪过,他还穿着昨日那身衣袍,是不是一夜未归?他是不是一直都与贺家大小姐待在一起?

可他早就已经有过无数个不归的夜晚,只是她一直选择忽视而已。

大殿上的帝王和皇贵妃对视一眼,皇贵妃用眼神示意身旁的宫女,随即宴碎就被人架着双臂跪在地上,那宫女上前来,不由分说抓起她的右手,掀开衣袖,仔细观察过她的手臂。

而后,她回头,向大殿上的两人摇了摇头。

皇贵妃缓缓开口:“二公主刚刚及笄数月,为何守宫砂已然褪去?”

宴碎心中一惊,下意识便看向前方的男人。

可他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,明明只要稍稍偏一点头就能看向她,但他始终目视前方,好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。

皇贵妃缓步向她走来,拉起她的手臂再次看了看,似乎以作确认。

冷着声质问:“宫中男仆皆已净身,莫不是真如传言那般,二公主竟与自己的皇兄苟合?”

喉咙里像是被人塞了一团雪,宴碎张了张嘴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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