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·1 谎言
文柏一时无言,视线盯着脚下的碎石,半晌,才说了一句:“抱歉……节哀。”
“她在我八岁那年就死了,我对她没什么印象,不用抱歉。”
唐安语气平淡地揭过这个话题,问道,“你是从哪里听到它的?”
“那个雇主启动了‘开门装置’,响起这样的旋律,空间电梯就从地下升了上来。”时文柏说,“如果大门没有损坏,我想,可以试试能不能声控开门。”
“声控……?”唐安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,视线望向石门,那里依旧紧闭。
时文柏再次哼唱起来,哼的是唐安纠过错的正确版本。
悦耳的音调散去,石门没有反应。
唐安掐灭了在心底晃晃悠悠的一丝期待。
“猜错了?”时文柏耸肩,“看来只能等您连上星网,求助专业人士了。”
周围的矿物对信号有干扰,加上这个行星的地磁力环境紊乱,唐安刚才已经尝试了几次,都没能成功连上星网。
唐安不打算再尝试了。
就算是连上星网,他的下属们能帮上忙的概率也很小,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。
思及此,唐安的精神力漫过石门。
它的厚度适中。
唐安抬手屈指在上面敲了敲,“也可以直接破门,我带了激光刀。”
“是个办法。”
时文柏想了想,有点可惜地说,“有点花时间,要是上方没有塌方点,可以直接把它炸了。”
“嗯,不过切割也很快。”
唐安背手拉开了腰包的拉链。
地面突然小幅度地颤动,楔尾伯劳所在的石堆垮塌,它惊叫一声,飞回唐安的肩上。
冷冽的空气从石门缝隙中窜出,吹得地上的碎石和尘土翻滚,唐安眯起眼,上下交叠的睫毛阻拦了灰尘。
唐安戴着过滤面具,没什么感觉,没有防护的哨兵呼吸间呛了一口土。
“咳咳……”时文柏捂住口鼻,连喘带咳,还不忘嘀咕,“早知道我也戴…咳咳……”
唐安道:“门开了。”
所以,这里确实是先驱者文明·格伊莱的遗址。
唐婉慈,他的母亲,留下那段旋律,是为了今天的他能够成功踏入其中吗?
嵌在石壁内的石门如今不见踪影,与它相连的石壁满是裂纹,洞口扩大了不少,朝内望去,是幽深不见底的黑暗。
像是个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。
里面……有什么在呼唤他。
令人心悸的冰冷在唐安的颈侧一闪而过,激得皮肤上的寒毛立起。
“开…哦,咳咳……”
时文柏轻拍胸口平复了呼吸,看着新鲜出炉的通道,笑了一声,“所以它是听到我们说要破门,才开的吗?”
“声控装置识别运作可能需要时间。”唐安深吸一口气,压住脑中杂乱的思绪,“走吧。”
外环昴宿星区,7星域,701恒星系。
银河联合公约组织总部。
不大的房间里简单摆着办公桌椅和一组沙发,坐在长桌后方的黑发男人安静地翻阅着面前的文件,另一个白发男人绕着沙发不停转圈,时不时抬起手腕对着光脑说上几句话。
“传送门传送门,你天天叫它就会变少吗?你是不是忘记我们的身份了啊!军部议会养了那么多兵也没见他们动起来,你着什么急……啧,我看你还是先冷静冷静再找我聊吧,再见。”
白发男人气得顾不上礼仪,直接挂断了通讯。
他又绕了两圈,走到办公桌前,双手撑在桌面边缘,“渊启,我们境内的传送门数量有没有变多?”
“比上个月多了一个,”渊启,联公约的副首领,放下手里的文件,“是掠夺者的通讯?”
“对,加拉赫那家伙希望我们组一支联合舰队,去清剿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‘传送门’。”
白发男人,禾舒宜,联公约的首领,苦恼地揉了揉后脑勺,“三年了,这些闪着光的空洞一点异常都没有。真出什么事,也是军部议会的那帮人该操心……
“站在帝国的角度看,联公约和掠夺者都是割地的叛军,她那么积极做什么。”
“掠夺者的成员里本就有很多老弱妇孺,帝国的清剿不停,加拉赫压力很大。她多半只是想从我们这里借兵,过几天我和她谈谈。”
渊启话音一顿,问:“时文柏那里没消息了吗?”
“没有,”禾舒宜抱怨道,“我早就派人到接应坐标去了,结果等了一周都没见他的影子,消息也不回,那家伙就跟突然蒸发了一样。”
说到这里,禾舒宜突然嘶了一声,“他这次惹到的是那个威尔科特斯,不会已经凉了吧?”
“威尔科特斯很少亲自动手杀人,时文柏能逃出来一次,就算又被他抓回去了,应该也不会……”渊启哽住,“哨兵和向导很容易就能擦出火花吗?”
“据我所知,是的。”禾舒宜点点头,“但时文柏问起威尔科特斯的信息的时候,咬牙切齿的,不像是对那家伙有好感。”
他侧身,手臂用力坐上了长桌边缘,“现在到处都在用人,我让小邱他们撤回来吧,不等时文柏了。”
“我觉得……”渊启思索了一会儿,摇头,“再等等。”
“等可以,但我觉得他不会来的,更别说加入我们了。”禾舒宜对渊启的计划不抱期待,“他曾经是军部议会的将官,加入‘叛军’会被戳脊梁骨的吧。”
“他曾经两次接下种族灭绝的任务,哪次不是在星网上被骂惨了,你看他像是在意的样子吗?”
渊启的指尖轻敲桌面,“我也不需要他‘加入’。我们没有正面和帝国长线对抗的力量,一位走到末路的哨兵,s级……用得好的话,可以成为我们打翻棋盘的关键。”
“行吧,就按你说的做。”禾舒宜打了个响指,“接应的人继续待命,我也继续每日任务——给他发消息。”
时文柏打了个喷嚏。
那些混杂了细碎矿物粉末的尘土好像还扒在他的鼻子里,让他有些鼻塞。他捏着鼻翼左右揉了揉,把紧接而来的第二个喷嚏憋了回去,蹲下,单手在地上布设照明装置。
柔和的白光一点点地将结霜的地面、耸立的巨石、光滑的穹顶、成堆的碎石瓦砾和散落在各处的小圆球展现在两人面前。
“……像个罐头。”时文柏道。
哨兵的话让唐安收回了观察环境的视线,问:“你饿了?”
“不是,老板你看这个平滑的顶面和地面,”时文柏朝上指了指,又指向地面,“这整座遗址讲不定就是个被埋在地底深处的空罐头。”
“你挺会联想的。”
唐安拿出湿巾擦掉眼睫毛上的灰尘,再擦干净手指,从口袋里取出一副黑色的皮质手套带上,走了几步,弯腰捡起地上的圆球,道,“也挺会进入角色的。”
在舰船上是、现在也是,好像无论面对怎样的环境,哨兵总能快速融入。
“什么角色?”时文柏被他没头没脑的话搞得有点愣神。
“‘老板’喊得挺顺口。”
唐安三指捏住圆球,移到了右眼前方,闭上左眼,对着哨兵身边的光源仔细观察。
它是水晶石,棉絮状的内含物让它看上去浑浊,影响了品相。不过这片朦胧的雾的形状像一片羽毛,如果遇到了合适的收藏家,也能卖出个好价钱。
手指微动,水晶球在唐安的动作下偏